日期:2025-12-10 05:28:1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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乱飘僧舍茶烟湿,密洒歌楼酒力微。
江上晚来堪画处,渔人披得一蓑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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解读:
这首诗据说很被苏东坡看不上,他嫌这首诗用词土气,说它是“村学中诗”(胡仔《苕溪渔隐丛话》前集卷一九),又不得不承认它确实描画得精彩生动——“渔蓑句好应须画,柳絮才高不道盐。”(苏轼《谢人见和前篇二首》节选)
诗中给我们描述了这样一种景象:
大雪纷纷,乱飘进僧舍,融化在茶炉口升腾起的热气里。密洒人歌楼,消解了客人正发作的酒力。诗人朝窗外望去,天地苍茫,唯见一个披蓑戴笠的渔人冒雪从江上归来,正可入画。事实上假若不画渔人,画卷上就只能全作留白了。
这首诗写完后,很快就红遍了大江南北。尤其是那句“江上晚来堪画处,渔人披得一蓑归”,当时人人会吟。当时有个叫段赞善的画家,极是喜欢这首诗,他做官之余留心绘事,是个丹青能手。依照郑谷的诗意精心绘制了一幅小品,并将其送给郑谷。后来,段赞善的那幅画被北宋的郭若虚以《雪诗图》之名记录在《图画见闻志》里,成为了一幅传说级别的画作(郭若虚《图画见闻志》卷五)。
画里是一个大雪天。竹丛被积雪覆盖,叶子不堪重负地低垂。一名渔夫独立于岸边雪地,瑟瑟发抖。他的斗笠、蓑衣、袖子、鱼竿上均覆了一层白雪。虽然已经裹得严严实实,依然感到严寒难耐。他向偻着身子,双手缩在袖子里哈气取暖,草鞋深陷在积雪里。更惨的是,除了鱼竿以外,他两手空空。想来若非是家境清寒,又怎会有这番冒寒雪钓,结果竟然还毫无收获。正因如此,他的眉毛紧缩为八字,上眼皮下垂,眼中透露出无可奈何的倦意,显然是失望苦恼至极。
为什么段赞善笔下、郑谷口中“幽绝”的渔人,会是这样一个又冻又累,又徒劳无功的可怜样子呢?其实这幅画里的渔人其实完全就是诗人郑谷的模样。
联系诗人郑谷的生平,我们不难发现,诗人曾在湖南生活了18年,除在荆门短暂隐居了一段时间后,他举家来到同州,以当时中选率最高的同州首荐入京应试,却意外名落孙山。此后的十年,他几乎都在长安读书应试。这首诗题为《辇下冬暮咏怀》,是他对这一时期的总结:
永巷闲吟一径蒿,轻肥大笑事风骚。
烟含紫禁花期近,雪满长安酒价高。
失路渐惊前计错,逢僧更念此生劳。
十年春泪催衰飒,羞向清流照鬓毛。
他住在长安宣义里,那里长满了蓬蒿,他却能大笑以对,以继承风骚为己任。果然他诗名大盛,名列“咸通十哲”。只是当寒冬大雪,长安城物价飞涨,连酒也喝不起了。看着自己毛发渐白,再怎么坚定也不禁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对是错。这时他会怎么做呢?他曾在《宣义里舍冬暮自贻》自况:
幽居不称在长安,沟浅浮春岸雪残。
板屋渐移方带野,水车新入夜添寒。
名如有分终须立,道若离心岂易宽。
满眼尘埃驰骛去,独寻烟竹剪鱼竿。
他相信命里有时终须有,不愿像其他人一样奔走于车马尘土之间,宁愿找根竹子,剪成称手的鱼竿,在暮冬里独自垂钓。
联系以上两首诗,再结合《雪中偶题》为我们描述的情景,似乎没有丝毫的违和。长安兴善寺、慈恩寺都是郑谷常去的地方,没钱买醉,只能在僧舍里煮茶咏怀,想到那些歌楼里醉生梦死的五陵少年,心情可想而知。当他向窗外望去,看到苍茫天地间披蓑归来的渔人,仿佛看到的就是自己。况周颐的《蕙风词话》中认为,“吾听风雨,吾览江山,常觉风雨江山外有万不得已者在。此万不得已者,即词心也。而能以吾言写吾心,即吾词也。”诗也如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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郑谷 (851?∽910?) 字守愚,袁州宜春(今江西宜春)人。官至都官郎中,人称“郑都官”。又以《鹧鸪》诗得名,时称“郑鹧鸪”。幼聪颖,自骑竹之年,即有赋咏。及冠,应进士举,游举场凡16年。与薛能、李频唱和。又与张乔、许棠、周繇、温宪等交游,称“咸通十哲”。僖宗广明元年(880),黄巢入长安,谷出奔,在西蜀半纪余。光启三年(887)登进士第,复有西蜀荆楚之游。昭宗景福二年(893)释褐授鄠县尉,摄京兆参军,迁右拾遗、右补阙。乾宁三年(896),昭宗幸华州,谷奔行在,转都官郎中,寓居云台道舍,自编歌诗3卷,名《云台编》。天复三年(903)左右,归宜春,与诗僧齐已游处唱和,齐已称为“一字师”。入梁,卒。生平见宋祖无择《郑都官墓表》及《唐诗纪事》卷七〇、《唐才子传》卷九。其诗“清婉明白”(《唐才子传》卷九),盛传于世。欧阳修称“其诗极有意思,亦多佳句,但其格不高。以其易晓,人家都以教小儿”(《六一诗话》)。诗集《云台编》(又称《郑守愚文集》3卷,今存。《全唐诗》存诗4卷,《全唐诗续拾》补3首又6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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